第90章-《帝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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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等了十年,也没有等到。”

    “你知道死在青南山的是什么人吗?其实我也不知道每一个死去的人是什么名讳,年龄几何。但是在晋南,说不准哪一户里,这些死去的人中就有他们的丈夫、儿子、兄长。你可还记得琳琅第一次在翎湘楼给我们弹的《安魂曲》?不是因为你从边疆回来,她才谈给你听,那是琳琅弹给那八万个回不了故土的孤魂听的。琳琅的兄长和父亲十年前死在了青南山,她母亲哭瞎眼过世了,后来她去了妓院。我遇到琳琅的时候她十二岁,已经是帝北城花名最盛的雏妓。”

    安宁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

    “安宁,咱们不说我帝家的冤枉,帝家是晋南的守护者,没能护住自己的百姓,这是帝家无用。比起那八万人,我帝家一百多条性命,有什么值得喊冤的?”

    “你知道杀了八万人意味什么吗?意味着整个晋南地界上的女人再也没了依靠,意味着八万家百姓亡了亲人,意味着这些人余生都要活在怀念和后悔中。为什么后悔?他们谁不是盼着儿郎入军护国,守护疆土,但他们送走了亲人,却只换回叛国逆贼的耻辱和天下人的声讨,连一副白骨都没盼回来。”

    “十年了,每一年帝家军的祭日里,整个晋南都是白幡蔽天,每一年的年节都听不到欢声笑语,妻离子散,血脉断尽。安宁,你是大靖的公主,你知道你的国土上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吗?你觉得十年时间很长,长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掩埋和遗忘?我告诉你,那些人只要还活着就快活不了,喜乐不了。”

    任安乐缓缓起身,俯身靠近安宁,眼深如墨,瞳色分明:“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死在万里之遥的地方只是因为皇家的权欲和一个女人的不甘心!多么可笑的事实,你说,对不对?”

    安宁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碰出清脆的响声。她甚至不敢迎上任安乐的眼。

    她干涩的开口:“梓元,别说了……”

    “安宁,你生在皇家,长在泰山,远赴西北,你已经是韩氏皇朝最好的公主,但你……不是大靖子民最好的公主。你十年前就知道真相,是不是?”

    安宁猛地起身,踉跄地退后两步。

    任安乐沉眼看她,“你果然知道。我让苑琴查过十年前宫里的事,当年你父皇颁旨去帝北城的那一夜,你曾经悄悄潜进过慈安殿。第二日,照顾你的老太监良喜就自缢了,如果不是知道了什么秘事,他不会死的这么突然。”

    安宁看了任安乐半晌,手死死攥紧破旧的木桌,“梓元,那是我亲祖母!”

    “我知道。”任安乐眉色未动,“所以我不会逼你说出真相,说也好,不说也罢,都随你。我只是觉得,这些话藏了十年,太憋屈了,想告诉你听听,膈应膈应你。”

    “梓元,你要做什么?”安宁走近两步。

    “做我父亲若在世,十年前就该做的事。安宁,你觉得,这种罪孽,一句放下就可以吗?”

    任安乐拿起桌上酒壶,一饮而尽,“多谢你的酒。”说完转身离去。

    “梓元。”安宁唤住她,低低地问,“当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早一点说出真相……那八万将士也许就不会被忠义侯截杀在青南山……”

    身后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任安乐垂眉,藏尽眼底的疲惫不忍。

    “安宁,十年前,你跟我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你错在是大靖公主安宁,而我是帝梓元。

    这偏偏是我们从来都无法选择的。

    任安乐萧索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安宁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泪如雨下。

    任安乐没有回府,她径直一人去了东宫,没有走近,只是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望着宫门的方向。

    这个时辰还不是很晚,街头不时会有行人走过,但无人发现她,任安乐整个人融进了夜色里。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来这里,但总觉得,应该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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