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边关小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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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大学士道:“如今的大宣朝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辽南王登基后,首先要提上议程的必然也是恢复科举,你遣人把我书房里的竹简拿过来。”

    他为人虽古板了些,可在学问上,当世没几个人比得过他,往年的科举,最终的提案也都是由他来审核。

    今年多事之秋,来不及按部就班让底下的人去做了,且盼着年后就能把科举章程重拟出来。

    回去的路上,沉鱼有些忧心道:“东家,那位陆老爷要寻死,您把他冷嘲热讽一通,他若是当真结果了自己,可如何是好?”

    姜言意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这类老顽固,脾性不讨喜,但心底是当真有天下百姓的,他不信君主,我便是给他一百个一千个保证他还是不信。让他明白自己愧于百姓,他才知道自己真正该做什么。”

    沉鱼道:“万一他羞愧自缢了呢?”

    姜言意掀开眼皮,沉鱼缩了缩脖子。

    她道:“能被捧到当世大儒这个位置上来,不会是个没有担当的懦夫。”

    沉鱼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姜言意回楚家后,楚家其他人还以为她是去城东迎封朔去了,问她怎回来这般晚,姜言意只搪塞说街上人多,马车不好行驶。

    等晚间楚承茂黑着脸回来,众人才知姜言意是代楚承茂跑陆府去了。

    楚老夫人提到陆家就没好脸色:“你去陆家作甚?他们家老头子寻死,你一个小丫头去劝,回头人还是死了,可不得赖你?”

    姜言意抱着楚老夫人的胳膊卖乖:“当时二哥和父亲都去东城门了,人家府上的小厮找过来,咱们府上没个人去,陆大学士若是有个好歹,还不是得赖咱们?”

    “你啊,鬼机灵!”楚老夫人点了点她额头,叹气道:“他陆家再怎么也是高门世家,行事当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真当咱楚家欠了他们的?”

    楚承茂嗤了一声:“前些天我带兵巡城,同陆家旁支的小子发生了口角,我把人教训了一顿,只怕是那旁支的小子回去添油加醋说咱们楚家要报复他们陆家吧。”

    楚老夫人当即瞪了楚承茂一眼:“这节骨眼上,你可收敛着些,少给楚家招敌。”

    楚承茂应是,又对姜言意道:“你可出名了,陆家那老顽固傲气得很,自从进京后,父亲前前后后派了不少说客前去,陆老爷子都不肯拥护辽南王,嚷着国已不国,要告老还乡。今日你去陆家劝说之后,辽南王设宴陆老爷子虽没去,却送了礼。京城里不少倚老卖老的刺头儿都是看风向行事,陆老爷子表了态,他们也纷纷软了态度。”

    楚淑宝几姐妹顿时又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姜言意:“阿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言意如实道:“就骂了他几句。”

    楚淑宝几人神情格外茫然,显然是不信。

    封朔回京后暂住王府,他那边琐事繁多,忙得抽不开身,姜言意又在楚昌平眼皮子底下,京城楚家的守卫可比在西州时森严得多,眼瞧着婚期将近,封某人也怕惹得未来岳父嫌,没敢去翻楚家的高墙。

    琢磨来琢磨去,他往太皇太妃那边勤快跑了两天。

    太皇太妃揶揄他:“可见仗打完了,你是真得闲了,一日三餐都有时间来陪母妃用了。”

    封朔并不接话,给太皇太妃夹了一箸白玉笋丝:“今年的冬笋,您尝尝。”

    一顿饭用罢,封朔起身道:“儿子明日再来看母妃。”

    伺候太皇太妃的嬷嬷看着封朔走远了,才道:“王爷是个有孝心的,天天都过来陪您用饭,听书房伺候的下人说,王爷夜里处理政务一向都是到三更才歇息。”

    太皇太妃看了嬷嬷一眼,笑道:“行了,难为他铆足了劲儿讨好我这么些天,连嬷嬷你都向着他说话了,送我的帖子去楚家,让楚家的姑娘们腊八都来府上做客罢。”

    知子莫若母,太皇太妃哪能不知道封朔突然往她这里跑这么勤快,打的是什么主意。

    自封朔回京,姜言意别说见他一面,就连他的书信都再没收到过一封。

    姜言意还是从楚昌平那里得知,封朔的意思是先成亲再登基,原定的婚期是二月二龙抬头,为了赶上登基的日子,把婚期改到了腊月十八。

    时间自是有些仓促的,不过好在楚家提前了数月开始准备,该备的东西都备齐了。

    这小半月姜言意本是要呆在家中待嫁的,不过太皇太妃递了请帖来,万没有推辞的道理。

    何况太皇太妃说的是楚家的姑娘们都去,这一趟去了回来,楚淑宝三姐妹在京中贵女里的地位又不一样了,将来说亲,只要不是封侯戴爵的,只有她们挑人家的份。

    腊八这天姜言意和楚家三姐妹一同去了王府,太皇太妃招呼她们喝腊八粥:“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这是哀家同护国寺僧侣学着熬的腊八粥,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腊八节本为“佛成道节”,因释迦牟尼佛在这一日成道而得名,腊八喝粥已成为一种习俗,据说这天喝粥能得佛主保佑,因此腊八粥也称“佛粥”。

    太皇太妃熬得腊八粥软烂香甜,一口下去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红豆的香味全在舌尖绽开,姜言意几人都说好喝。

    楚惠宝最喜甜食,喝了三碗,若不是太皇太妃怕她撑坏肚子,让她别喝了,她怕是还得盛第四碗。

    不过也因为她这般捧场,太皇太妃很是开心,赏了楚惠宝一对金蝴蝶珠花,让她们几姐妹有空常来府上。

    离午饭还有一个时辰,太皇太妃似有些乏了,让一个老嬷嬷带着她们去府上的梅林转转。

    楚淑宝一到梅林就咋咋呼呼带着两个妹妹跑没了踪影,姜言意沿着她们的脚步找了半天也没寻着人。

    转过一片假山石林,瞧见梅林高出建了一座八角亭时,姜言意想也没想就转身走人。

    亭子里传来一道低醇的嗓音:“我又为你作了一幅画,你不看看再走?”

    姜言意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回走。

    封朔嗓音里的笑意更多了些:“你走远了,我得再大声些叫你,你才能听见了。”

    这是**裸的威胁,若是引来楚淑宝她们,二人虽说婚期在即,可私底下见面被瞧见,姜言意还是怪难为情的。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往亭子里走去。

    封朔好笑看着她:“这嘴撅得都能挂壶了。”

    姜言意白他一眼:“不是忙么,今日怎得闲?”

    封朔提起泥炉上的茶壶给她沏了一碗热茶,闻言挑了挑眉梢:“我这不有个贤内助帮我摆平了陆学士么,接手京城顺利了不少。”

    姜言意接过茶并不喝,放到矮几上:“我得去寻跟我一道过来的姐妹们了,王爷是忙人,想来也没空理会我这闲人。”

    这后半句,可算是叫封朔听懂她在闹什么小脾气了,他回京后一直寻不到机会找她,书信也没寄过一封。

    他神情有些无奈,拉住她微凉的手在泥炉旁帮她揉捏着手骨取暖,“你当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两个护卫是干什么吃的?你舅舅如今见了我,就没个好脸色,我回京第一天就写了信给你,被你舅舅截下了。”

    在西州时,外人面前他们一直都是守礼的。到衡州后,封朔时不时就当众拉个小手,大半夜还去姜言意院子外瞅瞅,跟她说几句话啥的。

    杨岫嘴上不说,怀里揣的小本本上却是记了一笔又一笔,回京后就交给了楚昌平。

    楚昌平虎目一瞪,觉着自家乖乖巧巧的外甥女怎么可能不守礼,把帐全算到了封朔头上。

    姜言意听他这般解释,一想到楚昌平知道了这些,好笑又有些难为情:“那你还敢叫我过来?”

    封朔用手背碰了碰她冻得微红的脸颊,眼底划开一抹他自己才懂的笑:“我得亲口告诉你,我以这江山作聘,来娶你了。”

    朝臣们都让他先登基,再商议立后之事,他偏不。

    这江山,是她同他一道打下来的,她应有的殊荣,不应该在他称帝之后才得到。

    他受万民景仰,百官朝拜时,她理应站在他身侧,同他共享这一切殊荣。

    寒风刮过亭子,他那副刚做好的画被卷风卷落至姜言意脚边,她俯身去捡画时,才发现他作给她的是一副千里江山图。

    随着婚期愈来愈近,楚老夫人怕姜言意没了亲娘,没人教她成亲要注意的事,在一天早晨小辈们去请安时独独留下姜言意,给了她几册花花绿绿的小册子,让她拿回去自己个儿翻看。

    “你身边的两个丫鬟,也就沉鱼还勉强入眼,那个叫蒹葭的小丫头,面上一大片胎记,自家人是不会说什么,但你当陪嫁丫鬟带过去会叫人笑话的。祖母给你备了几个好使唤的,你且带过去吧,身边有能用的人,你嫁过去了万事才方便。”

    楚老夫人说完,就让身边的林妈妈去把那几个小丫鬟带了进来。

    姜言意瞧着几个丫鬟模样水灵的水灵,妩媚的妩媚,大抵也猜到了楚老夫人的意思。

    她捏了捏手绢道:“祖母,王爷待我极好,我新婚就带几个美貌丫鬟过去,这不是寒他的心么?”

    楚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在感情上同你母亲一样一根筋。罢了罢了,你要嫁的也不是寻常勋贵,且随你了。”

    从楚老夫人院子里回来,姜言意面上就笼着一层愁色。

    霍蒹葭问她:“东家有烦心事?”

    姜言意看着霍蒹葭澄澈纯粹的一双眸子,道:“快成亲了,心底总是有些忐忑的,蒹葭你随我去祠堂给母亲上柱香吧。”

    霍蒹葭点点头,听话跟着姜言意一道去了祠堂。

    姜言意点了三炷香,对着姜夫人的灵位拜了三拜,把香插进灰炉里,才问她:“蒹葭,你先前同我签订卖身契,说跟我十年,可想过十年后去哪儿?”

    霍蒹葭道:“据跟我爹共事的镖师说,我还是个婴儿时,我爹就前边挎着我,后边挂着酒葫芦走镖。我这辈子没见过我娘,东家若是不需要我了,我唯一想做的事,大概就是把我爹走过的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我若闯出点名堂来了,得自己开个镖局,让我爹在那头也能有向人吹嘘的资本。”

    霍蒹葭说着这些一脸憧憬。

    姜言意道:“若是现在你就可以开镖局,你愿意吗?”

    霍蒹葭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姜言意道:“东家,你不要我了?”

    姜言意揉了揉她的发:“傻丫头,不是不要你。”

    霍蒹葭有时表现得很轴,但这时候却又出奇地清醒,她低着头道:“其实我都知道的,我性子莽撞,宫里规矩多,我若进宫了,迟早得给东家您惹麻烦。”

    姜言意说:“不是怕麻烦,蒹葭,鹰不会被圈养在笼子里,良马也不会一直被关在马厩里,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霍蒹葭似懂非懂点了下头,把脸扭做一边。

    姜言意以为她在生气,缓了一会儿,想继续好生给她解释,却发现她遮住大半张脸的头发下面有水珠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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