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阁】我来殉你-《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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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燃的自白结束了。丹心殿里一时无人出声,俱是寂静。

    孰对孰错?孰是孰非?

    个人心中虽自有计较,却也无法再说个绝对。

    墨燃没有去看薛正雍一家的脸,他垂着睫毛,半晌道:“当年,我以为自己就要死在火海里了。但是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死生之巅。那个包打听先生坐在我床头,见我醒来,就按住我的肩膀,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就是死生之巅的公子了。”

    他顿了顿,轻笑道:“是伯父的侄子。”

    丹心殿地上绣着杜若繁灿,墨燃望着那姹紫嫣红开遍,神情淡然。

    “那个包打听先生,怕没有赏钱拿。所以当伯父从失火的醉玉楼把我救出来,焦急地问他,这个是不是他要找的孩子时,他点了头。”墨燃道,“他这一点头,就改换了我的命运。”

    玄镜大师叹息道:“阿弥陀佛,墨施主,你能心安吗?这么多年,你从未想过要与薛尊主坦白吗?”

    “怎么没想过,刚醒来的那段日子,我很不安,很想坦白。”

    墨燃的目光有些朦胧,似乎望到了那隔世的岁月。

    “但是,听到我醒了,伯父……就来看我,伯母亲手给我煮了挂面,我记得卧了三个荷包蛋,都是糖心的,还有满满的肉沫盖在上面。她跟我说……怕我刚醒,不消化,切碎了才容易下咽。薛蒙也过来,送了我一整盒的糕点。”

    缓缓阖眸。

    “我吃了那碗面条,那些花糕。真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们这样对我笑,待我好……我若是说,醉玉楼的火是我放的,我杀了你们的侄子,你们的弟妹……那会怎么样?”墨燃轻声道,“我说不出口。这句话在喉咙里咽着,越到后面……我就越不知道该怎么说。”

    玄镜大师轻叹:“唉……”

    “我知道墨念是个怎样的人,他性子懒散做事轻浮,我初时不清楚伯父对他究竟有没有太多了解,所以一举一动便也尽力学着他。后来发现伯父不知道,我也就不再事事以他为准。”墨燃说停了一会儿,缓声继续,“……说到底,我与墨念一家有深仇血债。但最后,我却占了他们的亲人。”

    死生之巅诸人皆是怔忡茫然,不少与墨燃有过接触的弟子或是长老都呆立着,心头交集百感。薛正雍和王夫人则没有说话,他们怔怔望着墨燃的身影。

    这个孩子,从少不更事到一代宗师,他们一路看着他长大。

    可现在却告诉他们,这一切,从开始便是错的。

    墨燃不是他们的侄子,更有甚者,他们之间甚至隔着人命,隔着血仇。

    该说什么?

    该做什么?

    薛正雍不知道,王夫人亦不清楚。

    他们没有见过“墨念”,对于亡兄所有的亏欠与思慕,都寄托在了这个叫墨燃的孩子身上,他们不知道墨念是谁,却摸过墨燃的头发,牵过墨燃的手,被墨燃唤了一声又一声的“伯父”,“伯母”。

    薛正雍心乱如麻。

    沉寂中,木烟离说道:“墨燃,你虽可怜,但罪行累累,不可轻饶。枚数下来,你知你犯了多少大孽?”

    墨燃素来不喜天音阁,他闭目不答。

    木烟离睥睨着他,声如钟罄,其音郎朗:“你滥杀凡人,纵火烧楼,骗取身份,谎冒公子——蛟山之上,你明知自己身上流着南宫家的血,却冷眼旁观,居心难测,孤月夜你大开杀戒,血溅厅堂——你所求究竟为何?”

    “我再说一遍,孤月夜的人不是我杀的,是生死门开启之后两世交错,那个人根本不是我。”

    “生死门是第一禁术,几千年没开了,你不觉得你的托词太过荒谬?”木烟离冷冷道,“怕不是你身为南宫后嗣,留有不甘,野心膨胀,想要设计颠覆上下修界?”

    “木阁主言辞太过。”姜曦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在我看来,墨燃没有任何想要颠覆上下修界的动机,如果他要做这些事情,在蛟山随意使些手段,恐怕十大门派便会损失惨重。这些地方疑点重重,未明晰前,慎言。”

    木烟离冷眼乜他:“姜掌门不必替他说话。哪怕他无意颠覆修真界,以他之前所造罪孽,也足以押至天音阁问审。”

    她言毕,抬了抬手,指挥身后随扈:“将墨燃缉拿,带走。”

    “等一下!”

    木烟离侧目,看着薛正雍:“薛尊主有话要说?”

    薛正雍脸上青红交加,他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叫住木烟离,这么多年来视墨燃为己出,已成他的习惯。

    他无法坐视着让天音阁就这样带人走。

    可是他又该说什么呢?挽留吗?

    薛正雍闭上眼睛,牙齿细密地打着颤,他只觉得冷,觉得心底空洞,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剜去了。

    他将脸埋入掌心,他从来精神矍铄,这一刻却惊现衰老与佝偻。

    “薛尊主是想与自己的侄子话别么?”

    木烟离为人刻薄,有意无意用了“侄子”二字,更让薛正雍如风中之絮,觳觫颤抖。

    “我……”薛正雍喉头喑哑,“燃儿……墨燃……”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墨燃却不再让他为难,他闭了闭眼睛,走上前几步,一言不发地朝着薛正雍跪拜磕落。

    三跪九叩。

    有人在嘀咕:“磨磨蹭蹭的,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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