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乐天的祭品-《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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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祭坛近处的人们知道书院一定会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种等待毫无疑问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所以他们神情凝重,沉默不语,这种沉默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人间对书院的尊重甚至是敬畏,只不过当事件发展到现在这种阶段,虽然敬畏,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书院还能胜利。

    桃山前坪有柳白的剑,有掌教和裁决,有金帐国师和王庭大将,有佛宗七念,这些都是至强者,虽然没有像观主那样的绝代人物,但这里也不是青峡或长安,这里是西陵神殿的主场,有道门无数年积累下来的阵法和人力,无论书院大先生还是二先生,哪怕那位传闻是二十三年蝉的三先生全部到场,也不见得能够在桃山讨得半点便宜,更何况像七念和国师已经隐隐猜到光明神殿里的秘密,神殿内部的人更是知道酒徒和屠夫的存在,这根本不是书院所能抗衡的。

    无知故无畏这句话永远有它的道理,尤其是充满宗教义味的桃山,和这些祭坛近处的大人物不同,数万名从桃花雨中醒来的虔诚信徒们,根本不知道今天光明祭隐藏着怎样的凶险,他们也不知道祭坛上那个胖子是谁,只知道此人既然是光明祭的祭品,必然是大逆不道的邪恶之徒。

    信徒们踮着脚尖,试图把这胖子看的更清楚些,厌恶甚至凶恶地盯着他,如果眼光能够杀人的话,陈皮皮只怕早就千疮百孔而死。

    陈皮皮很胖,而且脸皮很厚,他站在白石祭坛上,迎着数万双充满敌意的目光,仿佛无所察觉,然后他做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这是光明祭,这是神圣的祭坛,所有人都等着看他被烧死,但他却没有一点身为祭品的自觉,或痛哭流涕忏悔,或紧张到脸色苍白,或像史上所有大魔头那样怒斥苍天然后被雷劈死,他坐到了祭坛上。

    陈皮皮觉得站着太累,而且刚才从幽阁里被押出来时,被阴寒气息冻的有些难受,祭坛被秋日烘的暖洋洋的,所以坐着应该舒服些,所以他选择坐下,哪里会理会那些杀人的眼光神圣的仪式?你们要搞搞清楚,被烧死的人是我好不好?难道这时候还要我注意仪容?你以为我是二师兄咩?

    祭坛确实很暖和,甚至有些烫屁股,陈皮皮歪了歪身子,把左边屁股露给后面的掌教看,然后敞开衣襟开始扇风。

    “这见鬼的秋老虎。”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祭坛下方的一名西陵神卫嚷道:“看样子你们还在等人,能不能给我整点儿水喝?”

    那名西陵神卫脸上的神情很僵硬,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死囚,明明马上便要死了,却看不到任何惧意,还想着要喝水。

    前来参加光明祭的重要宾客们,离白石祭坛很近,都听到了陈皮皮的这句话,神情俱变。观海僧单掌合什,默宣佛号,心想这位仁兄果然不愧是宁缺的师兄,便是行事风格都是同样的……难以形容。

    七念默然想着,果然不愧是书院门徒,临死之际依然如此悍猛。燕皇崇明蹙眉想着,此人明明不是唐人,为何说话行事看上去和唐人并无两样?神辇里的叶红鱼想着,这个家伙果然脸皮还是这么厚。

    金帐王庭第一武道强者勒布大将,看着祭坛上的陈皮皮,沉声道:“你马上便要被圣火烧死,难道还怕渴吗?”

    陈皮皮就像是没有听出来他言语里的嘲讽意味,看着他很认真地解释道:“烧死和渴死完全不同,西陵神殿也得信守承诺吧?”

    勒布大将被他这句话憋的脸色不善。

    陈皮皮看着他轻蔑地摇了摇圆乎乎的食指,继续说道:“不要以为我现在打不过你就想来羞辱我,若我还是当年……”

    勒布脸色愈发难看,上前踏了一步,然后退回国师身旁。

    陈皮皮看着他的右脚在坚硬的地面上踩出的印迹,心想个娘咧,就算自己雪山气海没废,大概也打不过此人,不免觉得有些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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