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落在荒原上的天书-《将夜》


    第(1/3)页

    那位白衣少女消失在布围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从清晨到傍晚,宁缺时不时转头向山溪方向望去,脖子和眼睛都开始发酸,却依然没能再见到白衣蓝腰的风景。

    他暗自猜测着那位少女的身份,却只能确定是大河国墨池苑的女弟子,别的方面便想不出任何所以然,只得悻悻然收拾行囊回到了东胜寨。

    冬意开始笼罩荒原的这段时间里,燕北局势悄无声息却又明确地发生着变化。中原联军与左帐王庭之间的零星战斗,让荒原上多了数百具骑兵尸体,也阻止了双方之间的任何贸易往来,彼此的决心和筹码都已经看的清清楚,于是左帐王庭单于不出意外地遣出使者,向中原人转达了自己议和的想法。

    正如宁缺分析的那样,无论是西陵神殿还是长安城,都没有把左帐王庭当做自己真正的敌人,而且左帐王庭也不是脆弱到一击必败的弱者,那些唿哨游走在冬草间的蛮人骑兵,虽然在南归荒人处吃了大亏,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害怕中原人,尤其是东战线上的燕**队,所以只进行了一些表面上的训斥和商讨,中原联军便同意了左帐单于的议和请求。

    既然要开始谈判,当然要有负责统一思想、主导谈判进程的人,夏侯将军自然不可能离开土阳城去荒原亲自谈判,大唐也不可能允许让西陵神殿一方主持此事,几番争论下来,最后的决定是大家都去人。

    荒原里的试探性攻守和宁缺没有关系,马上将要展开的谈判和他也没有关系,虽然援燕军上层知道他背景可怕,但他毕竟没有任何军方身份。其实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代表唐军前去谈判倒也无妨,只是土阳城大将军府里的谋士们,如过去近两个月里那般,哪里敢让他去荒原冒险。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热气烘烘,宁缺在桌旁借着昏暗灯火专注读书。

    校尉看了他一眼,说道:““三天前,土阳城有人伪装成商队出城,方向应该是荒原,虽说现在和谈将启,但禁商令没有解除,不知道这些人急什么,我总觉得不像是军营里的谍探。”

    做为一名帝国暗侍卫,校尉在知道宁缺身份后,便唯他马首是瞻,按道理来说暗侍卫只能禀报自己知道的,不要说任何猜测的,然而想着土阳城那支奇怪的商队,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试探说道:“听说……夏侯将军是西陵神殿客卿。”

    “不用在这里像个娘们一样试探来试探去,陛下想做什么,我不清楚,我奉陛下暗命前来燕北荒原要做什么,你也没有必要清楚。”

    宁缺放下手中书卷,看着他摇头说道:“全天下都知道夏侯将军是西陵神殿客卿,但这又如何?剑圣柳白也是神殿客卿,我师傅还是神殿大神官,我大唐子民同样信奉昊天,难道说这样也有罪过?”

    看着欲言又止的下属,他笑着摆摆手,继续说道:“夏侯大将军想要见西陵神殿的人什么时候不能见?非要在打仗的时候,在燕北荒原里偷偷摸摸见面?他又不是白痴,不要想太多了,继续帮我看着土阳城便好。”

    校尉领命出门。

    宁缺看着桌上又变得微弱起来的油灯火苗,眉头缓缓皱起,正如他先前所说,唐人敬奉昊天,然而毕竟谁都知道帝国和神殿是两路人,不然怎么会有昊天南门的出现,夏侯身为帝国大将军,却是西陵神殿的客卿……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如此容忍他?为什么在多年之后,陛下忽然开始不信任夏侯?夏侯如果真的暗中与西陵神殿勾结,妄图对帝国不利,他能做些什么,最关键的是神殿能给他什么?

    随着冬意真正降临,燕北迎来了第一场雪,东胜寨也迎来了一位阵师,这位阵师拿着中军帐的文书,言道因为天寒地冻的缘故,中军帐担忧各处边塞防线里的防御阵法会受到损害,所以派自己前来检查修复。

    世间修行者数量极少,符师阵师更是罕见,无论是在繁华城池还是苦寒边塞,这样的人物总是尊贵不已,尤其在战场上,能够有位优秀的阵师,军事防线便等若天然稳固数分,所以这位阵师的到来,得到了将领及普通士兵们的热烈欢迎。

    东胜寨将军殷勤地将这位阵师迎入帐中,正准备宰羊烹牛好生款待一番,却不料这位阵师挥手遣走服侍的兵卒,看着四下无人,表情严肃问道:“十三先生可在?”

    …………乌黑色的腰牌仿佛反射不出任何光线,哑暗黑沉却没有脏脏的感觉,更像是一块大河国墨池里泡了千里的墨玉石。

    两块腰牌缓缓靠近,待只差一线时,仿佛有某种吸力一般,自动吸附在一起,上面那些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则是妙夺天工的暗符完美地楔在了一处。

    宁缺看着合在一处的腰牌,好奇说道:“原来还有这等用处。”

    “天枢处腰牌都是特制的,就算是西陵神殿也很难伪造,所以只要看见腰牌,便能确认持有人的身份。”

    那位来自中军帐的阵师向宁缺解释了几句,然后站起身来长揖一礼,恭恭敬敬说道:“天枢处阵师曲向歌,见过大人。”

    宁缺看着阵师花白的头发,不愿受这一礼,赶紧扶起,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天枢处的编外人员,哪里是什么大人。”

    阵师看着他手中那块乌黑的腰牌,眼中全是慨叹和笑意,解释说道:“大人,您这块腰牌可不是什么编外人员便能拿在手里的,这块腰牌的权限极高,除了国师大人和天枢处主官,即便是南门中的行走也使不动您。”

    宁缺把腰牌收了回来,举在空中认真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心想那日进宫,陛下最后给了这么块腰牌时,自己还颇有不满,如果这块腰牌真像此人说的那般厉害,自己好像错怪陛下了。

    “就算不以天枢处官职论,我乃是昊天南门第三十四代弟子,您是颜瑟大师传人,按辈份算是我师祖,莫非大人您是想要我跪下来给您叩头?”

    宁缺笑着摆摆手道:“我知道自己辈份高,但真没想到高到这种程度,闲话少叙,你今日专程来找我,想必是有重要事情要说。”

    “荒人南下,逼得左帐王庭部族南迁,这件事情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当神殿发出诏令后,朝廷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是忌惮魔宗余孽可能因荒人复起,也没有道理摆出如此大的阵仗。”

    “护教骑军倒也罢了,可以解释为神殿想要向天下信徒宣耀武力,但除了隆庆皇子,听说神殿还派出了更厉害的强者,裁决司的暗谍有很多已经潜入荒原,不知所终,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第(1/3)页